Skip to content

了不起的盖茨比

  • 美国·菲茨杰拉德
  • 美国文学
  • 巫宁坤·翻译

译本序

一九一三年秋,他又在亲戚的资助下进入贵族学府普林斯顿大学,起初醉心社会活动,梦想崭露头角,后来决心从事创作,并写下了他第一部小说《人间天堂》的初稿。他当时对他的同学、后来成为著名文学评论家的艾德蒙·威尔逊说:“我要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你呢?”

大战结束以后,他回到纽约谋生,收入微薄,前途渺茫,未婚妻立即解除婚约。菲茨杰拉德失望之余,返回家园,闭门修改被出版商退稿的《人间天堂》。一九二〇年三月,小说出版,哄动一时,作者也如愿以偿地和那位“金姑娘”结了婚。但是,他却永远没有忘记:这个一年之后口袋里金钱丁当响才娶到“金姑娘”的男人,将永远重视他对有闲阶级的不信任和敌意。他痛苦的经历和“农民的郁积的愤懑”加深了他对美国社会的认识,为他后来的小说创作提供了感性的素材。

作为一个文学艺术家,菲茨杰拉德最引人瞩目的特色是他那诗人和梦想家的气质和风格。在小说创作方面,他受到了俄罗斯作家屠格涅夫、法国作家福楼拜、英国作家康拉德的影响,但他最为之倾心的作家却是英国浪漫主义大诗人济慈。他把自己和济慈划归同一种类型:“成熟得早的才华往往是属于诗人类型的,我自己基本上就是如此。”

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是美国小说的黄金时代,这二十年间群星灿烂,各放异彩。一九二五年四月,《了不起的盖茨比》在纽约出版,著名诗人兼文学评论家 T·S·艾略特立刻称之为“美国小说自从亨利·詹姆斯以来迈出的第一步”。海明威在回忆菲茨杰拉德时写道,“既然他能够写出一本像《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样好的书,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写出更好的书。”如果我们记住在那个期间德莱塞已经出版了一部又一部长篇巨著,并且在同一年又发表了他的代表作《美国的悲剧》,如果我们知道艾略特和海明威是多么苛刻的批评家,那么我们就不难领会这些评价的分量和全部意义了。

马尔科姆·考利把《了不起的盖茨比》列为美国最优秀的十二部小说之一。他的评传的作者、美国学者阿·密兹纳说,“虽然有着许多明显的缺点和错误,但是从某些方面看,他的一生是英雄的一生”。

第一章

“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那些优越条件。”

他没再说别的。但是,我们父子之间话虽不多,却一向是非常通气的,因此我明白他的意思远远不止那一句话。久而久之,我就惯于对所有的人都保留判断,这个习惯既使得许多怪僻的人肯跟我讲心里话,也使我成为不少爱唠叨的惹人厌烦的人的受害者。这个特点在正常的人身上出现的时候,心理不正常的人很快就会察觉并且抓住不放。由于这个缘故,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被不公正地指责为小政客,因为我与闻一些放荡的、不知名的人的秘密的伤心事。绝大多数的隐私都不是我打听来的——每逢我根据某种明白无误的迹象看出又有一次倾诉衷情在地平线上喷薄欲出的时候,我往往假装睡觉,假装心不在焉,或者假装出不怀好意的轻佻态度;因为青年人倾诉的衷情,或者至少他们表达这些衷情所用的语言,往往是剽窃性的,而且多有明显的隐瞒。保留判断是表示怀有无限的希望。我现在仍然唯恐错过什么东西,如果我忘记(如同我父亲带着优越感所暗示过的,我现在又带着优越感重复的)基本的道德观念是在人出世的时候就分配不均的

去年秋天我从东部回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穿上军装,并且永远在道德上保持一种立正姿势;我不再要参与放浪形骸的游乐,也不再要偶尔窥见人内心深处的荣幸了。唯有盖茨比——就是把名字赋予本书的那个人——除外,不属于我这种反应的范围——盖茨比,他代表我所真心鄙夷的一切。假使人的品格是一系列连续不断的成功的姿态,那么这个人身上就有一种瑰丽的异彩,他对于人生的希望具有一种高度的敏感,类似一台能够记录万里以外的地震的错综复杂的仪器。这种敏感和通常美其名曰“创造性气质”的那种软绵绵的感受性毫不相干——它是一种异乎寻常的永葆希望的天赋,一种富于浪漫色彩的敏捷,这是我在别人身上从未发现过的,也是我今后不大可能会再发现的。不——盖茨比本人到头来倒是无可厚非的;使我对人们短暂的悲哀和片刻的欢欣暂时丧失兴趣的,却是那些吞噬盖茨比心灵的东西,是在他的幻梦消逝后跟踪而来的恶浊的灰尘

这一段其实就足以看出作者喷薄的写作水平了。先不说这些修辞手法的正确性与否,首先你要能写出这么多的有意义的深奥的句子就不容易。

不久以后我就参加了那个称之为世界大战的延迟的条顿民族大迁徙。我在反攻中感到其乐无穷,回来以后就觉得百无聊赖了。中西部不再是世界温暖的中心,而倒像是宇宙的荒凉的边缘——于是我决定到东部去学债券生意。我所认识的人个个都是做债券生意的,因此我认为它多养活一个单身汉总不成问题。

我告诉了他。我再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我不再感到孤单了。我成了领路人、开拓者、一个原始的移民。他无意之中授予了我这一带地方的荣誉市民权。

眼看阳光明媚,树木忽然间长满了叶子,就像电影里东西长得那么快,我就又产生了那个熟悉的信念,觉得生命随着夏天的来临又重新开始了

现在我准备把诸如此类的东西重新纳入我的生活,重新成为“通才”,也就是那种最浅薄的专家。这并不只是一个俏皮的警句——光从一个窗口去观察人生究竟要成功得多。

小湾对岸,东卵豪华住宅区的洁白的宫殿式的大厦沿着水边光彩夺目,那个夏天的故事是从我开车去那边到汤姆·布坎农夫妇家吃饭的那个晚上才真正开始的。黛西是我远房表妹,汤姆是我在大学里就认识的。大战刚结束之后,我在芝加哥还在他们家住过两天。

Released under the MIT License.